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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热兰(长篇连载)

一,

  喂,菜鸟们,你们见过真正的战场吗?如果见识过,奉劝你们一句:不要随意踏上那片焦土,那里是死神的乐园。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从小我们在一起长大,他和我一样,都只有一只眼睛。呵呵,区别只在于:我的眼睛是在战场上被流矢所伤,他则是天生残疾,只有一只眼睛拥有视力。其实这并不是生理缺陷,至少在战场上这不算是生理缺陷。由于他有一只眼是看不见东西的,所以他的另一只眼视力极佳,小时候他就可以用石子击落十步以外盘旋在草原上无名骸骨周围的苍蝇。他的名字叫莽古尔泰,从小被祖母养大,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听别人说话。他只喜欢和我在草甸上放马、圈羊。在牲口们吃草的时候我们就静静地躺在地上看天空中变幻万千的云彩。“我爷爷!”,他偶尔就会这么叫出来,“我爷爷是个英雄,他杀过很多敌人,你看,我爷爷就是那样,胡子长长的好像山羊!”他兴奋得指着天边一团云喊道。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爷爷既没有杀过人,也不是什么英雄。他真正的爷爷和他口中所说的爷爷并不是同一个人,他口中的爷爷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他是奴隶的后代,他的父亲母亲,包括他的祖父祖母,都是我们家的奴隶。当然,他也是一个小奴隶,一个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父母双亡,只有一个祖母的小奴隶。他是我们家的奴隶,几十年前,当昆仑对楼兰作战之时,他的祖父祖母被我们的族人俘虏。我的祖父当时也参加了这次战役并且在其中立功获勋。当时昆仑国的军队规定,在战斗中击杀一名敌人并且割下首级者,可以获得一男一女2个奴隶的赏赐。就是这样,他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他,都是我家世袭的奴隶。但是我从来不把他当作奴隶看待。我很小的时候就与他亲密无间,我们在草原上一起放马牧羊,他也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收起奴隶所应该表现得卑微。我们是朋友,从那时起就是。我,一个少一只眼的残兵,一个货真价实的独眼龙。呵呵,每天在边境附近的村庄靠乞讨和偷窃混日子。我身上穿着残破不堪的皮甲,这套皮甲在完好无损的状况下可以轻松的在杂货店换取价值1两银子的食物。当然,现在它并不具备这种价值了。我通常在吃饱之后就会卧在我的祖国--昆仑国的拓道旁边的草地上。眯着余下的一只眼,对匆匆忙忙行进在驿道上的军人,我曾经的袍泽兄弟们品头论足。如果遇见老兵,还活着的和我一样有着资历的老兵的话,我通常会挨一顿不轻不重的鞭子,他们清楚我为什么会做逃兵,做一个腌臜苟且的兵丐。正是因为他们能够理解我所想的,他们在用马鞭教训我的时候才会手下留情,我知道,他们是作给新兵看的。而那些稍具经验的士兵呢,通常根本不会理会我的存在,我也懒得对他们费什么唾沫。如果运气好,我就会遇见那些怯生生地娃娃兵,他们通常只有14、5岁,多么美好的青春啊,就象我和莽古尔泰每天在草原上仰望着天空和飞鸟自在的手淫的那个年纪,他们都是些孩子,对战争一无所知。也许他们一踏入拓道外的那片血色平原,就再也不会拥有什么未来了。他们通常都很虔诚的停下来围着我半蹲下,听我讲那些被我添油加醋的故事,看我身上的累累伤疤,同时不停的发出嘘声。

  我的名字叫热兰,值得庆幸的是我仍然记得我的名字。我是一个只有一只眼的乞丐。我曾经是一名士兵,一名昆仑国的弓骑兵。如今,我是一具枯槁以久的活尸体。

二,

  朋友们,你们见过真正的草原么?如果没有见过草原,你是否见过大海呢?如果你从没有见过无论是草原或者是大海德话,那么我想你就更容易想象到当最宽阔的苍穹怀抱着那最广阔的土地应该是什么样子。是的,草原和大海一样。在白天时候,它们一望无际;到了夜晚的时候,仿佛所有的空间都伴随着光的消失而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只余下茫茫的彻底的黑暗。我就出生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我出生在夜晚的草原上。当时我的母亲有着8个月的身孕,去茫茫草原上寻找我酒醉后失踪的父亲。在我们昆仑草原上有这么一句话:如果你的男人走了,那么他必然去追随他看的见的离他最近的一只鹰。在昆仑,男人好像扮演的都是那种不原意负任何责任过于浪漫的角色。10月的草原已经被暴风雪所笼罩,我的母亲怀着我,骑着马在黑暗而辽阔的草原上大喊着我父亲的名字,请原谅我没有记住他的名字(我们昆仑人只有名字而没有姓氏)。我的母亲十分坚强,昆仑国的女人都是如此,她们从来不会哭泣,,在昆仑国,很多女人就是在这样的暴风雪之前见到了自己男人活着的时候最后一面,通常第二天清晨,她们会把她们已经因为酒醉而被冻死在野外的夫君横着捆在马背上带回自己的部落。。。在我母亲失去自己的男人的同时,她得到了我,她唯一的儿子,当她因为即将分娩的痛苦而滚落下马的时刻,当她的十指深深的插在已经封冻的冰原的时刻,她得到了我。我,诞生在冬日冰原上的紫皮婴儿。我的母亲,我一生的挚爱,我最崇拜的那个人,用无力颤抖的手从我口中抠出羊水,用短刀割断我与她生命的联结---脐带。当我放出我生平的第一声哭泣的那一刻,我从未哭泣过的母亲陪伴着我哭了。

  我的母亲和我在马腹下度过了我的第一个生日。竖日清晨,我母亲并没有找到我的父亲或者是他的尸体,她用牛筋将我捆在她的身后,回到了我的家。

  我挺顺利的就在我母亲的庇护之下长大了,我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遇见了莽古尔泰---当时他身材瘦小,头发枯黄而卷曲。有一只眼睛是黄褐色,另一只眼仿佛是永远都要闭着的---我母亲告诉我,他以后就是我的奴才。其实他并不是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他比我大三岁,他早就在我家的其他营帐中活了九年之久,只不过处于母亲对我的溺爱,我一步没有踏出过属于我的那个营帐。除了我母亲,我没有任何亲人。也许我有一个严厉的祖父或者外祖父,有一个慈祥的祖母或者外祖母----但是我敢发誓,我至今与他们素未谋面,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从小就只认得我母亲和莽古尔泰,那个象我亲兄弟一样的奴隶。

  从那天起,我就终日与芒古尔泰相伴。就这样,我们共同成长到十几岁。我们在草原上放牧的时候无话不谈---他是个很内向的人。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尤其是预见我母亲的时候,他就会对我表现出一种很怪异的顺从姿态---这是我们在草原上嬉戏玩耍的时候我所陌生的。

  我十五岁时,莽古尔泰十八岁。我从小体格健壮,莽古尔泰则是身材瘦小。到我十五岁时,我的身材已经远比忙古尔泰高大结实。就在此时,我们共同遭遇了我们的第一次爱情。

  有那么一句俗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你管不了的。现在就恰好下起雨来,在雨水淋湿我的额头同时,我收起我对往日的遐想,芒古尔泰?我还是忘记了他吧,就叫我继续的遗忘下去,最好遗忘掉一切的一切。我找了一丛长得比较高大的灌木阴下作为避雨之处,双手自在的在自己的破衣衫下捻开了虱子。快乐其实是一种往往叫人无法预料的事情,昆仑有句俗话说得好:快乐就是在雨天把脚丫伸出窗外淋湿的那种感觉。我在快乐之余,竟然哼起歌来---------姑娘的裙裾好比草原的胸怀,你的兄弟偷听在牧场外---兄弟!当我唱出这个词来,我的头又感到眩晕,我的眼前呈现出一张血淋淋的面孔---芒古尔泰!我的兄弟,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男人,如今竟然成为我的梦魇。

三,

  我的家位于昆仑的哲别村,哲别(蒙语:箭)村在昆仑语中也就是箭之部落的意思。我的父亲曾经是部落中的“默尔杰”(蒙语:善射之尤者),昆仑自古崇尚武勇,也就是说,我家在哲别村属于贵族阶级。按昆仑的规矩,贵族的孩子在十四岁时必须要订亲,十六岁前必须与订亲方的女子完婚。我在十四岁也难逃此劫,我母亲顺理成章的替我拿了主意,与村中长老的十七孙女好婕订亲。